罪惡的詩篇:《蝙蝠俠之黑騎士》影片解構 (Analyzing the Dark Knight)

這是一部對罪惡進行史詩式鋪陳的電影。陰暗和邪惡籠罩著整部影片的始終。蝙蝠俠在這部電影裏的對手是一個邪惡的犯罪分子小醜。小醜制造了各種罪惡,讓戈登城陷入混亂,蝙蝠俠最終將其制服。這部電影廣受好評,原因當然不是好人與壞人對決的千篇一律的故事脈絡,而是反角塑造的成功。小醜的罪惡靈魂很有震撼力,是因爲他在心理上拷問著我們心中的惡。

這是一部對罪惡進行史詩式鋪陳的電影。陰暗和邪惡籠罩著整部影片的始終。蝙蝠俠在這部電影裏的對手是一個邪惡的犯罪分子小醜。小醜制造了各種罪惡,讓戈登城陷入混亂,蝙蝠俠最終將其制服。這部電影廣受好評,原因當然不是好人與壞人對決的千篇一律的故事脈絡,而是反角塑造的成功。小醜的罪惡靈魂很有震撼力,是因爲他在心理上拷問著我們心中的惡。

在蝙蝠俠系列電影故事中,蝙蝠俠的人格是千篇一律的,有新意的卻是反角。從八十年代開始,蝙蝠俠的敵人層出不窮,極盡邪惡之能事,有貓女、企鵝人、急凍人、毒虅女,以及小醜。這些很有創意的反角是電影的興趣中心。在所有這些反角的構設中,小醜是蝙蝠俠最難對付的敵人,是「一個更高級別的罪犯」(小醜自己的話)。這部電影將這個邪惡的化身表現得出神入化,如史詩一般。

爲什麽說小醜是更高級別的罪犯,他的邪惡更甚人一等?

小醜與慣常的罪犯不同,他沒有慣犯的邏辑。小醜策劃打劫銀行,事成之後,卻令手下互相殘殺。劫銀行,他不是爲了錢;他一把火將劫銀行得來的鈔票全燒掉。小醜要的是更大的、沒有底限的罪惡:他要把一個有秩序的社會變成他所說的一種純粹的「無政府主義」社會。無政府主義(anarchy)這個單詞,源自希臘語,指沒有法律約束的極端社會形態。在這種形態下,人擁有絕對的自由,完全可以胡作非爲。現代語境中無政府主義是指非政府性的自我管理,與本義不同。小醜所要的無政府主義,當然是指本義。因爲沒有任何法律和道德約束,於是罪惡就沒有了底線。小醜就是要製造這種混亂的無序狀態。在這種無政府主義下,你不殺人,就被別人所殺;於是求生的欲望把人的內心一切罪惡都釋放出來。小醜的邪惡,就是要把人的惡的一面迫出來,把好人都變成惡人。舉個電影中的例子,小醜通過電視節目發布消息說,他要人們殺死某個人,否則小醜將炸毀醫院。於是普通人就追殺那個人。在另一個例子中,小醜將兩艘渡船裝滿炸藥,遙控器交差交給了對方,並告知兩方,在十二點前,誰先按下遙控,炸死對方,誰就能保住自己的生命。人性的善惡,在求生本能面前就體現出來了。這就是小醜的目的和犯罪動機,製造一個人們互相殘殺的罪惡城市。

小醜作惡拍得很藝術化,爲什麽呢?

小醜是個變態的惡魔,但電影對他的藝術表現手段卻並不是醜化。比如,小醜在越獄後將頭探出警車外的特寫鏡頭,配上慢動作和靜止的音樂,他的作惡行爲被藝術化了。小醜,就像是個行爲藝術家,他在製造罪惡,又同時又在享受藝術的自由。絕對的醜化的惡,不會引起我們的恐懼,因爲 我們相信那絕不是我們。但是,導演抓住了我們的心裡,知道我們心中總有善與惡的一面。揚惡抑善,藝術化的罪惡畫面讓我們感受到自身惡的一面在蠢蠢欲動。小醜就是一面鏡子,他的惡,是有誘惑力的,是藏在我們心底裡面的。小醜讓我們懷疑自己能否掩蓋住心中的惡,懷疑自己會哪一天突然釋放出心中的罪惡。這「美化」的罪惡,比醜化的罪惡更讓人害怕!

黑騎士與白騎士有什麽區別?爲什麽蝙蝠俠是黑騎士?

騎士指爲民除害的英雄。白騎士是指政府要员丹特(Dent)。他衣冠楚楚,公開地與犯罪分子宣戰,通過法律懲治罪犯。他是個正義的化身,在民衆的視線中,是一個絕對的正面英雄。蝙蝠俠自然是個英雄,但他是黑騎士。他雖然申張正義,懲治惡人,但他的英雄行徑卻在黑夜裡進行的,有點不光彩。他在對付罪犯的 過程中,使用違法越軌的手段,比如:他嚴刑逼供小醜,要求監視所有市民的電話係統。這些都爲法律所不容許的,所以,在政府眼中,蝙蝠俠是一個無視法律存在的違法分子。

再者,蝙蝠俠小時候目睹雙親死於罪犯手裡,於是發誓要制止所有的罪犯。長大後,他固執地執行著這個誓言,將自我的意志放在法律之上。他所做的一切,就是要建立的是一個沒有罪犯的社會秩序。有的心理學家甚至認爲他是一個社會法西斯分子(Social Fascist),因爲他要建立的社會秩序是極端的形態,完全出於一種個人自我意志,而不是民主思想。

爲什麽蝙蝠俠游離於法律之外?

這其實是一個經典的哲學命題:法律和道德之間存在著一個灰色地帶,或者說法律和正義並不是完全的交集,在一些情況下是兩者是自相矛盾的。舉個例子:在一個小鎮裡,一個父親在深夜裡發現兒子得了急病快死了,街道對面的藥店裡有急救的藥,但是藥店已關門了。因爲地處避遠,救護 車抵達時,孩子怕沒救了。於是,這位父親決定非法闖進藥店,取走了藥,並救活了他的兒子。這位父親這樣從道德講是合理的,但從法律上講卻是不合法的。這就 是法律與道德的矛盾。同樣的道理,蝙蝠俠爲了完成懲惡除凶的任務,往往就需要跨越法律的界限。許多情形下,如果他遵守法律,那麽他就不能夠更有效地懲戒罪 犯了。舉個電影裡的例子,弋登警官(Gordon)代表的是官方的秩序維護者,他不可能犯法地去捉拿罪犯,於是他利用蝙蝠俠去做那麽他不可能做的事情。他 叫蝙蝠俠去香港捉拿洗錢的人,並將他帶囬高登城。弋登的身份不能這樣做,因爲那觸犯了引渡的「法律」,衹有通過蝙蝠這黑騎士的身份才能把事情辦到。於是, 蝙蝠俠半夜從飛機上空降至摩天樓上,把人綁走,再由飛機帶囬高登城,來去無形,游離於國際法律之外。蝙蝠俠可以說是「以暴制暴」。

法律內外合作,是打擊罪犯最有效的方法,於是有了弋登和蝙蝠俠的合作。所上面所請,弋登警官通過蝙蝠俠去越軌執拿罪犯; 反過來,蝙蝠俠也需要弋登。蝙蝠俠雖然捉拿了許多的惡人,然而他卻沒有司法權,也不能殺死他們,衹能將罪犯交給弋登處理,讓法律來處理這些罪犯。所以,他 們之關的關係,是一種互補的最佳拍擋。

爲什麽說小醜與蝙蝠俠既成對照又相似?

小醜與蝙蝠俠其是一對兒的,可以說小醜是蝙蝠俠的惡的一面。他們在一些方面是相似的:他們都戴著面具,都在夜裡行動,都 通過恐嚇來達到目的(蝙蝠俠就是通過蝙蝠這個黑色的怪物形象來達到威懼罪犯的作用的),他們都使用了暴力,他們同樣是無政府主義者。上面提到小醜想建立一 個無人性的混亂的極端社會,而蝙蝠俠也有一個極端的社會理想,他要建立一個完全沒有罪犯的社會,實現理想的秩序,爲此而無視法律,這也是無政府主義的另一 個極端。爲此,小醜對蝙蝠俠說,我們在[人們]眼中都是怪物瘋子(We are both freak.)。當然,蝙蝠俠和小醜是正反兩方,他們的動機是完全相反的:一個是爲了懲惡除兇以覆行誓言,另一個是爲了製造社會混亂來取得變態的快樂。

爲什麽蝙蝠俠不把小醜撞死?

電影裡有這麽一幕,小醜則站在路中間,蝙蝠俠開著蝙蝠機車,開足馬力朝他撞過去。但在快撞上去的最後關頭,蝙蝠俠扭轉了 車頭,避開了小醜,結果把車翻人倒,把自己撞了個半死。小醜是蝙蝠俠不共戴天的敵人,他殺害了蝙蝠俠的女友,但爲什麽蝙蝠俠有機會報仇雪恨,但就是下不了手呢?電影雖然沒有說明,但這裡涉及一種哲學,稱爲deontology(義務論)。根據這一哲學,評斷人的行爲之是非對錯,根據的是行爲本身,而不是行爲的內裡邏辑。比如說,士兵接受上級的命令,向平民開槍。士兵有沒有罪?根據這一哲學,有罪。因爲行爲的本身就是殺人,不管其動機是奉上級之命或是自願的,那都改變不了殺人的事實。蝙蝠俠固執地奉行著這一哲學,從不殺人。殺壞人,也是殺人。殺了人,他就與殺他父母的罪犯沒有區別了。

蝙蝠俠戰勝了小醜了嗎?

小醜了解蝙蝠俠的弱點,而且看透人性的惡,所以他的計劃都很成功。小醜通過把戲,讓人們遷怒於蝙蝠俠,因爲蝙蝠俠不肯公開自己的身份而使五個人失卻了無辜的 生命;而警察也不相信蝙蝠俠,放警犬追趕他。蝙蝠俠作爲英雄,卻沒能拯救自己的女友瑞秋(Rachel),眼睜睜看著她死於小醜手下;而白騎士,雖然被蝙蝠俠所救,但卻被小醜弄成雙面人。蝙蝠俠是個失敗者。小醜說喜歡蝙蝠俠,因爲有他會更好玩。蝙蝠俠在小醜的面前,總是處於下風。即使蝙蝠俠拿住小丑進行審問也是失敗的,小醜將蝙蝠俠的拳腳當成是性虐侍的快感。据说蝙蝠俠是同性戀者,特別是他與羅賓的關係。

好人與壞人相隔只是一張薄紙

影片中有一句話很值得囬味:如果英雄死了,他將永遠是英雄,如果英雄活得長久,他總有一天會變成了壞蛋 (You either die as a hero, or live long enough to see yourself become a villain.)這是說白騎士的蛻變,他是個正義的化身,但經曆變故之後,蛻變成爲充滿仇恨、很具破壞力的邪惡人。他的蛻變,證明我們自己也有可能像他一樣蛻變。蝙蝠俠一開始是好人,但漸漸地也被人們當成壞人。蝙蝠俠爲了消滅高登城的罪犯問題,四處捉拿罪犯。城裡的罪犯力量被削減了,才讓小醜能夠乘虛而入,控制了黑幫,把高登城搞得更加可怕。蝙蝠俠就是這樣的一個失敗者,想做好事,結果都沒有好結局。這種情形在現實政治經常可看到。

在影片最後,小醜失算了,人性並沒有完全的淪落,兩艘船上人誰都沒有按下炸彈的遙控器,而是把遙控器扔進海裏。導演在給觀衆制造了2個小時令人窒息的罪惡氣氛之後,在最後幾分鍾,他讓觀衆看到了希望、透了口氣,滿足觀衆的觀影心理。其實,從篇幅來看,電影所傳達的信息,並不在于最後的希望,而在于無止境的罪惡,這份罪惡促使我們去想,我們每個人心中是否都有罪惡的因子,在特定的情形下就有可能顯現出來。

2011年1月  蘇東悅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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